冬喵夏烨

【盾冬】史蒂夫·罗杰斯的周末下午（粉丝盾X作者冬 ？ AU）

一个月前群里说的小粉丝盾X写手太太冬，大概。

其实只能算是现AU。
我跑题了。对不起。小粉丝和写手的方面完全没体现出来。

不会写文心血来潮预警。第一次产出预警。几乎都是在借梗原作预警。真的不会写文预警。

01

  史蒂夫·罗杰斯，自称小警员一名，隶属于特殊警局神盾局，因其带领的小队战绩斐然，在神盾局成员们的谈话中独占了名词“Captain”，人称Captain Rogers。

  有得必有失，罗杰斯队长赫赫功勋的背后隐藏着他那可称艰辛的工作时间：正常人每天八小时做办公室，他要跑十小时以上的外勤。大到黑帮乱斗恐怖袭击，小到哪家商店遭了小混混打劫，只要身处纽约境内，一通被袭击的报警电话打下去，五成概率能看到罗杰斯队长那穿着制服的高大身影。
  因此被纽约人民认定为了纽约的守护者。

  当然，如此辛劳的罗杰斯队长也是有假期的。他的队员们在每周日的下午给他放半天假，队长一位由他的队员兼朋友，山姆·威尔逊代理。
  这个假期本来不存在。但自从他的队员们意识到，他们是轮班上阵而队长必须全勤这一问题后，他们就以防止队长英年早逝为由，每周日的中午都把罗杰斯关回他的小公寓，并从外面反锁上门。
  他们从来不把这一行为称作非法监禁。而他们的队长似乎也没意识到这一问题。

  唐突得到了半天假期的罗杰斯队长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呆愣愣的坐着，突如其来的闲暇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不需要工作的时候，他都是在做些什么来着？一时半会竟没有想起来，罗杰斯挠挠头，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除了出警就是睡眠的忙碌生活。

  但现在他有一下午时间，全部拿来睡觉也过于浪费。罗杰斯在他的卧室里毫无目的的转悠了几圈儿，正没有头绪，目光却突然被书桌下一个积了灰的箱子吸引了。
  那是他的画箱。

  他看着那只灰色盖子的塑料箱，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虚幻。史蒂夫小时候身体瘦弱，也算不上聪明，唯一能被邻里挂在嘴边的特点就是他画得一手好画。他在高中时心心念念的就是考上全国最好的美院，然后跟随名家学习，提升自己，画出能使大家喜爱的画来。
  可是世事无常。在史蒂夫升入高中二年级的假期里，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的哥们儿巴基在他面前被人绑架，从此杳无音讯。他疯了一样的跑到警局报警，得到的却是警官草草了事的回复。他们根本没去认真寻找那个被绑架的高中生，仅仅是打发两三个小警员去案发现场转了转，拍了两三个鞋印就打道回府。这当然不可能找到人，史蒂夫冲他们大叫，试图让他们认真些，却被高壮的警官拎着领子丢出了警局。
  回到家，史蒂夫从窗口偷偷张望对面的房子，往日这时他能看到巴基在窗帘后走动，或者也趴在窗口看他，带着他最熟悉的笑容。但今天，他只能看着一向温和的，每天都洋溢着微笑的巴恩斯夫妇在窗帘后紧紧拥抱的剪影，巴恩斯太太颤抖的肩刺得史蒂夫心口发痛，他只能紧紧地捂住嘴巴，避免自己失控的声音传到仅数米之隔的空间中。
  直到巴恩斯夫妇的身影分开，离去，那片暖色的灯光熄灭后，史蒂夫仍旧看着那个方向，就像是他再看久一些，那个深棕色头发的男孩就会带着笑掀开窗帘，再悄悄用手势送来一个晚安一样。随后的几天，史蒂夫甚至不敢再打开房间的窗帘，因为那会使他产生巴基正看着他的幻觉。

  史蒂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巴基对于他来说，或许早已不仅仅是朋友或是兄弟。

  他开始愤恨于自己的瘦弱，没能从那人手里抢回巴基。他也憎恨那些不作为的警察，如果他们再努力一点，说不定他能及时救回巴基……
  从此史蒂夫开始拼命的锻炼身体，试图让自己长得更高一点，更强壮一点。他收起了画箱，从美术班上退学，划掉了墙上那行他梦想了多年的美院名称，重新写上的是一所警校……

  一个没留神就想多了。
  罗杰斯队长拍拍自己的头，小声的叹息。他正式从警到现在也有些年头了，如此拼命的工作，一来是为了打击犯罪，避免更多的人遭遇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二来是自己的私心，他一直通过所有可能的渠道寻找绑架巴基的真凶，但除了系统里那件只有几个鞋印和三行字的孤零零的案底，他一无所获——那几个连数据都没有标明的鞋印又有什么用呢，顶多能看出犯人更偏好哪一家的鞋子。

  罗杰斯又甩了甩头，既然他的队友们好心安排了这个假期——这位队长还是没意识到这算是非法监禁——他就不应该在这时继续想这些工作方面的问题。他抱着侥幸心理打开画箱，打算看看能不能在这一下午时间里久违的画一幅画出来，但意料之中，时隔多年，他的颜料不是干裂碎成粉末，就是长满了青灰色的霉菌。
  画是画不成了，罗杰斯把他的画箱推回桌子下面，又去洗掉手上粘的颜料残骸，霉菌和灰尘。

  然后一切又回归了原点，队长先生坐在床沿上，思考一个正常人在假期都会做些什么。
  逛街？他的队友们把他锁在屋子里了。看电视？打开电视机，里面是代表欠费许久的雪花屏。读书？……

  罗杰斯队长突然想起，他生日那一天，娜塔莎送了他一本书，声称他应该丰富一下自己的生活，而他因为繁忙的警务，甚至还没拆开礼物的包装纸盒。他在不大的房间里四处翻找起来，总算在一堆差点插上“需要送入洗衣房”标识的脏衣服下面发现了那个棕色的包装。
  一边在心里默默对娜塔莎表示歉疚，罗杰斯队长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那并不是什么名著，至少他没有见过这本书的书名，但据娜塔莎所说，这是时下年轻人中的流行书籍，剧情流畅，文笔自然，情节跌宕起伏……想起娜塔莎给他这本书的时候，队伍里的小年轻彼得·帕克嘴里吐出的一溜赞美之辞，罗杰斯就决定不再回忆那些词和词之间的区别了。
  总之看一看不会有坏处，反正他有一个闲得发霉的下午，权当打发时间了。于是罗杰斯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把那本封面配色像是星条旗一样的书规规整整的平铺在一堆档案袋中间，开始读书。

  没想到一读就是一下午，罗杰斯揉揉自己看花了的眼睛，发现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读一本小说读得这么投入，看着那本书泛着白的封底，封面上的三色寡淡了不少，像是被埋入了数十米的冰层。
  这是一本超级英雄题材的小说，罗杰斯队长本不相信什么超级英雄，改变命运，拯救世界这种事情怎可能凭借一人之力完成。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渺小，它甚至不能从命运手里抢回自己的挚友……但这本小说不一样。它的主角是那么像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些毁天灭地的超能力，却在弱小的身躯中封存了强者的心——这在他变得强大后成倍的发挥了效用。他在光鲜而强大的表面下隐藏伤痛，他也会失去，也会因此痛苦而迷茫，即使他几乎拯救了世界……
  罗杰斯突然觉得他和这个主角很像。

  而且这个作者的文字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于是他把书仔细地合好，手指摸到书脊上作者名的位置。
  Winter。
  温特。或者是冬天。但不论是哪一边，这都只是个笔名，不包含什么讯息。罗杰斯队长懊恼于自己下意识分析线索的职业病，但他也可以确定，他没有读过这个作者在这个名字下写作的任何文章。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这位新晋读者拿起他的智能手机，利用发达的互联网技术摸到了作者的连载网站——他发现Winter甚至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笔名，而只是一个网络ID——并迅速的买下了这个网站的付费会员。

  我一定是疯了，罗杰斯队长看着支付成功的页面，我的假期只有这样一个下午而已，哪里有空闲的时间去看这些小说？

  事实证明，是有的。
  罗杰斯小队的成员们震惊地发现他们的队长竟然有了除了打击犯罪之外的爱好——虽然他出任务还是一样的积极，每天依旧有十二个小时以上在跑外勤，和犯罪分子周旋搏斗时也未见手软——但是，他们的队长居然前所未有的开始忙里偷闲，在警车上，办公室里，待机室，甚至卫生间等一切不需要体力或脑力运动的地方，看他的手机！
  脸上的表情还时阴时晴地不停变换着！

  他甚至史上第一次向山姆借了充电线和移动电源！要知道往常队长的手机都是超长待机一两天不用充电的闲置物件！

  克林特和彼得甚至开始赌队长的女朋友究竟是丰满型还是娇小型了！
 
  “不可能的男孩们，除非队长那天下午用他被手机管家提醒30天未使用或者版本过旧的社交软件群发了一条消息，正好碰到一个女孩是古董收藏家。”娜塔莎拍拍两颗凑在一起的脑袋，示意他们该去出任务了。

  好吧，向来公务为重的罗杰斯队长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恋爱了，对象是几篇网络小说。
  他在这一周里发现他在“假期里”读的那本小说最近开了续集，正在网络上连载。距离上一本的完结已经过了好几年，评论区一片叫好声，不乏因新篇开章而去补习前篇的新人和被新篇吸引回坑的老读者。而刚刚加入读者群体的史蒂夫·罗杰斯在权衡再三之后毅然选择暂时不看另外的几部完结小说，而是跟着连载进度，追这一篇的更新。

  这不是我要入深渊，而是深渊太吸引我。正直而明智的罗杰斯队长在做出决定的一刹那，极其罕见地找了个借口。

  但出人意料的，这位“冬天”太太更新的速度惊人的快，虽然对于普通读者来说是十足的福音，但对于罗杰斯队长这种只能忙里偷闲，在出勤途中或者厕所里掏出手机看一眼的选手来说，这几乎成了甜蜜的负担，为了满足白天瞄了一眼手机而勾起的好奇心，他不得不破坏自己规律的生物钟，在本该睡觉的时候看完今天的更新。
  于是当这一周邻近周末的时候，娜塔莎看着号称拥有四倍精力、永远不会疲惫的罗杰斯队长那副惊人的黑眼圈时，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个古董收藏家女孩了。她默不作声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以确定眼前这位罗杰斯熊猫并不是哪里来的幻觉。

  “哦，娜特……”熊猫呻吟着，“还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娜塔莎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可不记得自己有给过队长的眼眶一些“轻柔的疼爱”。

  “书，我是说，你送我的那本书……”看对方似乎一脸迷茫，罗杰斯先生解释道，双手在空中比出一个大小相近的方块，“多亏了它，我觉得我现在终于变回人类了……”

  不不，你从形象上看已经在人类的道路上误入歧途了。娜塔莎把这句话藏在喉咙里，临出口改成了“没想到你真的会看？我以为纽约的大英雄对这种超级英雄题材不会感兴趣。”

  “本来只是打发那一下午的时间——你懂，乍一闲下来总是不知该做些什么，但是没想到这本书真的很吸引我，所以我去网络上找到了它作者的连载网站，还买了会员……”

  “然后？”娜塔莎觉得肯定还有后话。

  “我知道大家都开始感觉不对了，我就是来解释一下的，”说到这，一向正直磊落直面问题的罗杰斯队长可疑地扭过了头，“因为作者更新太快，我又太在意新的内容，所以我……已经连续五天来熬夜看小说了。”
  语毕，纽约人民的守护者，神盾的特指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先生低头捂住脸，手掌盖住了那双黑眼圈。

02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娜塔莎将这位小说成瘾患者劈头盖脸的说教了一通，类似“请把你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用在克制自己读小说的欲望上”云云。而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个理由来克制自己求知欲的史蒂夫·罗杰斯与他的队员们约法三章，如果再在工作日内摸出手机或是熬夜看小说，就把他那半天的假期也取消掉。
  罗杰斯队长，对自己的队员狠，对自己更狠。

  终于又到了周日，罗杰斯队长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期盼着假期，而不是如同往常那样一股劲往工作里钻。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趴在小房间的单人床上，手机屏幕上是满满的文字——当然是Winter太太的旧文续篇。那位为了避免飞机在陆地上爆炸而驾驶飞机坠入北冰洋的悲剧英雄并没有死去，而是被冰封在冰层中，而他被改造过的身体保持了他的生命运作。而当人们再次发现他时，已经是二十一世纪。
  罗杰斯把章节调到最后一个书签，这是他努力克服小说上瘾前的那个凌晨三点标在这的。这一章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只是一个过渡章，这位初来乍到的，活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英雄几乎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他无法理解周围人的话题，不会操作最基本的科技产品，会被广场上的LED大屏幕播放的动画惊吓……

  罗杰斯竟奇异地从这不可能发生的极端状况中找到了一丝共鸣感。

  虽然他确实是这个年代的人，并确定没有经历过任何时空扭曲，但长达数年沉浸于繁忙中，似乎在禁止自己有任何闲暇的他却实实在在的与环境脱了节——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脱离社会十年或五十年的区别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他的上一部手机还是在上大学之前购买的彩色触屏机，直到他怎么也搞不懂该如何装上局里的聊天软件，才发现他同事们的手机早就换了个代，变成了又大又时髦的智能机。这是大概四年前的事，他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警员，而他的上级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刚从金字塔里挖出来的木乃伊。
  他们出勤或待机的时候，总能听到彼得和旺达在讨论什么年轻人之间流行的话题，随后克林特与山姆争先恐后的加入讨论，娜塔莎倒是很少说话，但她一脸了然的表情也证明着，他是整个空间里唯一处于状况外的人。

  有一次他试图加入他队员们的话题，“我之前听说……”
  然后所有人都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队长，你才知道……？”彼得小小声地开口，“这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山姆仔细思考了一下，哦了一声，“三个月之前队长一直在和一个大型诱拐团伙做斗争，这事直到上个月才解决，我猜队长没时间看这些娱乐周边新闻。”

  他的队员们嘈杂一片，都在安慰队长，找理由为他们队长的信息过时开脱。罗杰斯队长坐在人群中，却感觉自己空白一片，他在思考是不是让自己过于忙碌了。
  即使这样也不能停下来，他对自己说。还有那么多事等待解决，他不能让自己放任它们发生而不作为，哪怕自己会因此付出一点代价。

  罗杰斯队长又花费了一小段时间读完了Winter太太这两天的更新，当网页提醒他“已读到最新章节”时，太阳还正正地挂在天顶上。在下意识滑动阅读界面却只得到了几个提示框之后，罗杰斯先生的好奇心几乎冲破了限制——为什么Winter太太每一章的结束点都这样恰到好处？这位属于过去的英雄究竟有没有做好为新时代而战的准备？
  回归了无事可做状态的读者先生开始焦躁地在房间里打转儿。他知道Winter太太还有好几本完结的作品，但那不能解决他急于知晓剧情发展的求知欲。

  史蒂夫·罗杰斯先生向来是个认准了一件事，若无意外就绝不更改一往直前的人。在读书方面也是这样。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堪堪指到2与3中间。好极了，他剩余的一大半假期将在对新剧情的渴望与不可得的焦躁中读过。这样可不行，他的队员们还在代替他工作来为他争取这半天的空闲，在这宝贵的时间中去房间里打转实在是浪费了一片好心。于是罗杰斯强迫自己躺回床上，心想用这个下午补回上周熬夜缺失的那些睡眠也是好的。
  但这时，被丢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是那个阅读软件推送来的消息——【论坛活动有惊喜，与作者互动推测剧情，更有幸运好礼相送。】

  和一般的推销广告没什么区别，但对于想知道剧情想得不行的罗杰斯来说，这句话几乎有致命的吸引力。于是他打开了该软件的客户端，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到论坛入口并登录，却失望的发现论坛里并没有人在讨论剧情。

  【没必要讨论啊，反正Winter太太稳定的一日两更，等到晚上就能知道后续了。】
  一位网友在论坛里这样回复道。

  罗杰斯先生有些沮丧，但他意外的在论坛里发现了些好东西：许多与他一样的读者在这个论坛平台上自发地创作以小说内容延伸的故事或是画作。他一篇一篇地浏览下去，这些非官方的创作却意外的让他产生了些许满足感——比起Winter太太本人笔下的故事，这些创作的结局圆满得多，而主角比起原作中充满悲剧色彩的英雄，他作为人的一方面在这些文字中占据了更多的笔墨。

  他又浏览到了读者们笔下的画作。因为官方并没有给出角色的具体形象，读者们也只能根据自己的想象来描画。罗杰斯看着屏幕上那个金发碧眼，身披星条旗的高大形象，手中一面同款的星条旗圆盾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画作很好，也可以看出作画人的水平相当不错，但罗杰斯就是觉得这张画哪里都不对劲。他仔细地打量着画中的形象，觉得他与自己想象中实在是相去甚远。

  究竟是哪里不同？或者是哪里都不同？
  罗杰斯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动笔，把自己想象中的形象描绘出来。

 
  当史蒂夫从那只已经擦干净的灰色塑料箱中摸出绘图铅笔时，他的手都在颤抖。自从划掉了墙上的美院名字后，他从未想过他还会再拿起这些画具。
  已然放置了十年的铅笔依旧可以在纸上划出或深或浅的痕迹，但多年未曾摸过画笔的史蒂夫却已经无法像从前一样控制自己的手腕了。笔下的线条像是在和他作对，永远不会按照他的想法出现在纸面上。他遵循着久远而模糊的记忆打型，摸索结构，勾线，而大多数时候还是那些肌肉记忆的残存从把他从迷茫中带出来。
  他真的是太久没画画了。
  当他捧起那一张已经泛黄变硬的画纸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花费了三个小时在这一张粗糙而扭曲的速写上，而十年前，那个布鲁克林的瘦弱男孩画出这张画仅仅需要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并且不论线条还是结构都比这张烂到家的作品好上数倍。
  人总是更怀念那些他们已经失去的东西。

  史蒂夫叹了口气，又看向自己笔下的形象。他仿佛现在才注意到自己设计的形象是怎样一个可笑的家伙：他带着一个光滑的，遮住了半边脸的头盔，头盔两侧还有一对软绵绵的小翅膀。那身紧身的作战服紧紧箍在这位英雄健壮的身躯上，胸口一颗五角星，腰上的竖条纹设计让他看起来活像一个性感的爆米花桶。
  老天啊，被我的美术老师看到这个的话，他会打爆我的头。史蒂夫捂着脸，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
  怎么说他，至少从前的他也是因美术天赋而让母亲骄傲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设计出这样一个……滑稽的角色形象？史蒂夫盯着他的画纸发呆，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给那面圆盾上加一个图案。那个圆圈空白得就像他现在的脑子一样。
  史蒂夫摸着那支旧铅笔，手指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那个圈里加上了两圈轮状的线，一颗五角星印在圆盾中心，像是发着光。

  他突然觉得这块“圆盾”的图案很眼熟。

  几乎是穷尽所能的回忆后，史蒂夫终于想起这图案的来源，真相使他全身一震，手中的旧铅笔“啪嗒”一声摔在了桌面上。
  这是他和巴基小学时，组成的二人小队的徽章。

  久远的记忆冲刷而来，因为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他几乎不记得这件事了。
  他和巴基，因为两家父母是朋友，彼此又是邻居，几乎是打记事起就从未分开过。但是巴基大他一岁，小小的史蒂夫知道自己肯定会和巴基上到同一所学校，却没有想到他们并不是同一个年级。
  于是在巴基去上小学，而史蒂夫还在幼儿园的那一天早上，巴基来到了因此闷闷不乐的史蒂夫家门口。

  “嘿，史蒂薇。”背着小书包的巴基站在史蒂夫家的院子里，手里捏着两块一模一样的小圆铁片，“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小史蒂夫从窗口冒头出来，嘴巴撅的老高。

  “上了小学的孩子就是大孩子了，所以我打算在我的小学里组建一个只有大孩子可以加入的冒险小队。”巴基小大人一样一脸正经地背着手说道，“但是我内定的队长还没有成为大孩子，所以这个计划就只能搁置了。”
  “你想让我来做队长吗？”小史蒂夫还是扁着嘴。
  “当然！我才不会跟着我的小不点之外的孩子！”巴基点点头，然后再次把那两片圆铁片从背后拿出来，“所以，如果史蒂薇你可以顺利进入小学的话，我就会把它们中的一个颁发给你！怎么样？”

  答案当然是好。
  一年后，当史蒂夫的入学典礼结束，一群新晋小学生叽叽喳喳从学校的礼堂挤出来时，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块来自二年级学长巴恩斯同学的，漆得惨不忍睹的徽章。

  巴基的美术天赋从小就是个灾难。坐在书桌前的青年史蒂夫竟无意识的笑出声，但巴基在写作方面从来都是一把好手，他几乎包办了高中班上所有男生的情书。

  大概天赋这些东西都是从小就能看到的，史蒂夫记得他们在刚刚能看懂稍复杂的词句那个年纪，巴基就已经能讲出一段一段天马行空的故事了。公主与王子，外星人，精灵和龙，或者劫富济贫的侠盗，惩戒不义的骑士，外表冰冷而内心火热的刺客……
  史蒂夫往往是听众的角色，通常是他拿着小本子涂鸦的时候，巴基就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讲这些乱糟糟的，或长或短的小故事。然后史蒂夫画的东西也变成了公主与王子，外星人，精灵和龙……

  史蒂夫看向画纸上世界末日一样的设计图，慢慢想起了，这个会被美术老师用火烧掉的东西的原设计者其实也是巴基。
  那天巴基讲的是一个美国英雄的故事，讲到一半，他突然从背后掏了个被红白蓝三色的橡皮泥裹得不成人形的兵人。
  “然后他换上了一身这样的制服！”
  史蒂夫长大了嘴，震惊地瞪着那双蓝眼睛，他甚至没发现自己把手里的红色彩铅掉到了地板上。

  “呃，巴基，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这套制服的……构造？”史蒂夫接过巴基替他捡起的铅笔，“还有它的功能，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一套用来恐吓对手的异形装甲。”
  “它当然不是！”棕发的男孩捏着那个兵人，在大概是腰部的红白条上留下了两道掐痕，“这里是头盔，身上的部分是防冲击的紧身衣和鳞甲，为了体现它的紧身，我特意使用了橡皮泥来制作！”
  接着巴基指了指头盔上的两块浅色橡皮泥，“这是头发！这是一位金发英雄！”
  “不，我觉得有头盔的情况下，头发不应该出现在头盔上方……而且那是白色的。”
  史蒂夫为自己的挚友感到了深刻的担忧。

  所以我为什么把那两块东西画成了白色的小翅膀？史蒂夫盯着书桌上的灾难现场，陷入了深思。他现在不觉得这个设计可笑了，因为它的每一个部件，每一个细节都来自于他和巴基那些共同的珍贵回忆。
  而他已经失去巴基十年了。

03

  尽管罗杰斯队长本人也觉得这作为设计并不合格，并且他的画技也实在退步得厉害，但他急需一个出口来发泄因此而起的，对巴基的思念。于是他一咬牙，把那张歪歪扭扭的速写发布到了论坛上。
  他没抱什么有人看的希望，只是单纯的宣泄而已。随后他把手机切换到了只能通话和互通短信的待机状态，接上充电线，准备迎接下一周的繁忙工作。

  星期一的工作一如既往，每天纽约警局能接到数十通关于暴力犯罪的报警电话，其中情节严重的通通被推到了特殊机关“神盾”所属的罗杰斯的小队。带着轮换的队员跑了四起案件后，罗杰斯队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晚上九点钟，这个时候基本上不会再有开着的饭馆了。罗杰斯也习惯了这一点，正犹豫着是自己煮点东西还是直接冲泡速食食品时，他刚解开待机状态的手机就是一阵接一阵的疯狂震动。
  罗杰斯下意识的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他的同事在对他进行紧急呼叫，但当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卧室抓起手机后，发现是那个论坛的消息通知。

  他看着上百条消息提醒，感到一阵晕眩。

  打开论坛的消息中心，他发现在最初的几个小时内一片风平浪静，只有寥寥几个类似“画技中上，但设计力还需增强”或是“虽然和我想象中不同但请加油”之类的回复。但在某一个时间点后，回复数量如同火山爆发一般迅速地增长起来，内容也变成了一堆问号叹号和粗口的无意义组合。罗杰斯先生本以为论坛网站出了什么Bug，但当他点开自己的帖子时，显示在帖子最上方的一行加粗大字让他明白过来，论坛健康得很，并没出任何问题。

   那行字是这样的：
【作者：Winter 喜欢了这篇帖子 00:48】

  罗杰斯又想，一定是Winter太太手滑点到了他的帖子，怎么会有人的审美和巴基一样具有灾难性，放着其他人不论是人设还是画工都会更高一筹的作品不管，偏偏要喜欢这张他发泄情绪才发到论坛上的图片？
  而且他也浏览过Winter太太的轶闻，这位写手太太最远近闻名的特点无非两条：第一是如同装了机械手一般神一样的码字速度和狙击手一样精准的剧情把握，第二就是无论小透明时期还是如今已经全网知名，他从不和粉丝进行线上互动。
  当然，签售会是有的，不过名额由海德拉全权把控，门票和其他大手相比少得可怜——海德拉是Winter太太背后的写手签约公司，拿Winter太太当宝贝一样藏得不得了。

  总而言之，本来罗杰斯先生没有任何理由去猜测Winter太太是真的喜欢他的画才给他的帖子点了个赞，直到他看到了今天的更新，除了每天两次的固定更新外，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竟然出现了破天荒的加更。
  罗杰斯慌了神，忙不迭的点开了自己的帖子，果不其然后半程大家都在讨论Winter太太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加更和这十年以来的第一个赞有没有什么关联，以及画这画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其中一位网友的回复吸引了他的目光：
  【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加更和楼主有没有关系，让楼主再画一张不就可以了？】

  罗杰斯深以为然，但他在工作日里可没这样大块的时间拿来画画。于是在艰辛地度过了这一周的繁忙生活后，在周日的上午，他提前和山姆打好了招呼，溜到美院附近的画具商店买了一盒炭笔和一袋画用纸，早早的跑回家去利用他的半天时光。

  虽然这是一部超级英雄题材的小说，但史蒂夫印象最深的竟是主角还没有成为“英雄”的那段时光。当主角贫穷，瘦小，病弱的时候，那颗强大的心却被衬托得更加闪耀。
  他还有个能看到他强大之处的珍贵朋友，这位友人不论他强大还是弱小，都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他们在战争中离散。

  他更倾向于使用离散这个词，即使那位友人生还的机会渺茫至极。

  这又让史蒂夫想起了巴基。
  不知为何，他这些天想起巴基的次数可能远超了他过去十年的平均值，而史蒂夫将此归咎于他闲暇的假期。毕竟人忙起来总是很难回忆事情。

  他从小一直瘦弱，身子骨单薄得像是会被一阵风吹跑。虽然身上没什么大病，但因为体质原因，他总是比别人容易感冒一点，每年感冒的流行期他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巴基会在放学后过来，给他带来史蒂夫班上发的学习资料，并且凭借着大一级的优势轻松的讲解资料上的学习内容。感谢巴基，史蒂夫从未因为感冒耽误学习。
  中小学的课业总是很轻松的，而后巴基会给他讲故事，他自己编的或是从书籍上新看到的，或者像个大人一样叮嘱史蒂夫多锻炼身体，不要整天坐在画板前而不运动，把自己搞的弱不禁风。史蒂夫总是嘴上答应着，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认为缺乏运动会造成什么大问题。
  他为自己的不以为然悔恨了十年。

  史蒂夫完成了他的画作，经过一周的，利用工作空隙在各种废纸上的练习，他已经能够找回一些绘画的手感了。他再次看向那张画用纸，矮小的背带裤青年与身着军装的健美青年互相勾着肩膀，为画外的观看者留下一双背影。
  除了服装和年龄不同，史蒂夫感觉画上的简直就是中学时代的他和巴基。那时巴基早早地开始了发育，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加像个大人，而史蒂夫还是个一看就是初中生的小豆芽。但这也没有影响他们的亲密无间，他们依旧勾肩搭背地一起走在放学路上，巴基弯着腰，而史蒂夫稍稍踮起脚。
  虽然夹带了私心，但不知情的作者和大家应该不会介意吧。史蒂夫摸摸鼻子，在画纸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id“Cap_SGR”，拍了照，上传到论坛上。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他的手机就发出了震动的提示音。开始是零星的几声，然后震动逐渐密集了起来，甚至直接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到了地板上。
  在厨房给自己泡速食麦片的史蒂夫被碰撞声吓得赶紧跑了回来。

  最开始的十几条回复都是在说类似“吃瓜”、“前排看戏”、“楼主一周内怎么进步这么多”之类的普通回复，然后……

【作者：Winter 喜欢了这篇帖子 20:13】
  随后的回复再次被问号，叹号，粗口和惊叹作者再次出现的词句淹没。
  回复还在不断增加，被手机震到双手发麻的史蒂夫·罗杰斯忍无可忍的关闭了论坛的震动提示。

  Winter太太确实是在特殊看待“我的画”。
  史蒂夫躺在床上，试图分析这一现象的所有可能性。

  据网络上的信息来讲，Winter太太大概在十年前开始发布一些小文章，八年前开始成规模的长篇连载。作品类型多是星际，幻想题材。但他最成功的一本书，却是那种包含了战争和超级英雄的标准美国风格，题材老套但人气却奇怪得高，实体化之后连续半年都是流行榜单的销量第一。
  它甚至在在粉丝的强烈要求下出了续集，当然，就是目前正连载的这一篇。

  这些信息并没什么用，史蒂夫摇头。要从一个人的网络身份里分析这个人的行动未免难度太高。于是他更换了一下思路：Winter太太在网名后的身份？
  职业写手，签约作家。这是最表面的东西，可史蒂夫思考的与此无关。他的画本身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要是硬说的话，就是在细节上夹带了不少十几年甚至二十年之前的私货。
  所以说，Winter太太有可能是他在布鲁克林的老熟人？

  史蒂夫因为这个结论皱了皱眉。
  他小时候性格怪得要命，不仅眼里揉不得沙子什么闲事都要管一管，还倔得像头驴。所以除了巴基之外，他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而巴基早就……

  巴基。

  史蒂夫心里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从画风上认出人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是风格特别明显的大师作品的话，普通人基本分不出画与画之间的差距。如果想从史蒂夫那因为多年疏于练习而变了形的线条里认出背后的画手，除了每次他画画都在一旁看着的巴基之外没有人能做到。
  不，这只是个猜想，没有任何实际依据。史蒂夫躺回床铺上。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再不睡下去的话明天工作的精力又要大打折扣。况且如果巴基还活着，并且在失踪的十年里一直有在网上连载的能力，为何他始终没有回来？

  但事情越想越不对，史蒂夫在床垫上辗转反侧。以前看来的一切巧合在他提出“Winter太太就是巴基”这一猜想后变得那样触目惊心：
  主角一直体弱多病，而史蒂夫的身体一直为巴基所担心；主角的金发碧眼为人所称道，恰巧史蒂夫也拥有这些；布鲁克林是一切开始的舞台；主角和他挚友的亲密无间与史蒂夫和巴基的关系如出一辙；而主角和史蒂夫最后都失去了他们的挚友……

  尽管在“参与了二战的超级士兵，美国人民的战争英雄”和“布鲁克林公立中学里瘦瘦小小的美术生”这一巨大的人设差异与时代背景的不同中，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相似之处巧合得令人可以直接忽略。史蒂夫最初也因此只认为这是创作上的巧合，就像巴基无法知道他现在已经变得强壮而高大，也不会知道他正因为无法融入队员的话题而懊恼。
  但他现在已经没法放任它们从自己的指缝里溜走了。
  史蒂夫喘着粗气，过于强烈的情感随着心脏的搏动被输送到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让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叫喊的欲望。他终于明白为何在第一次看到“Winter”的文字时那份相识多年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同时甚至对当时迟钝的自己感到了一丝愤怒：

  “Winter”不论是叙述故事的文字，故事情节推进的节奏，或者那该死的在章末精准的吊住读者胃口的手法，甚至无意识的用在句末的语气词，都和史蒂夫从小听到大的，在他画画时一直在他耳边叨念的“巴基小故事”一模一样！
  该死的，他怎么没在第一次翻开那本生日礼物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

  “Winter”一定就是巴基，是他失踪了十年的唯一的巴基。他几乎看到了这几个字母背后那张熟悉的脸。
  这是他在失去巴基的十年中直觉最强烈的一次，他就要找到巴基了，就像巴基总能找到小巷里的他一样。

  但是，为什么巴基一直没有回来？
  联想到关于写手“Winter”的两条轶闻，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史蒂夫脑中形成，让一位反暴恐特攻小队的队长，竟因过度的惊惧在夜色中被汗水浸湿了背脊。

04

  在之后连续三周的周日下午，史蒂夫都利用自己的半天休假时间来创作“Winter”小说的配图，并且发布在论坛中，几乎没有悬念的，“Winter”给他的每一张图都点了一个赞，而他的账号“Cap_SGR”甚至因此收获了一批关注。

  而将图片发送到论坛后，他会逐字逐句的去读“Winter”在这一周中的更新，试图在其中找出什么藏在文字中的暗示。既然巴基知道史蒂夫在看他的文字，如果他真的遭遇了什么非法的对待，他没理由不去暗示史蒂夫——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懂的暗号随便一提就是一大把，没有人会看出它们与普通文字的差别。

  但什么都没有。史蒂夫唯一了解到的就是文章中的纽约被一个神带来的一伙外星人闹个底朝天，主角和他的队友们由分歧逐渐磨合，最终才一致对外，把这群外星生物从纽约赶了出去。
  文章在波澜散尽后又进入了平静的过渡期，主角继续为他的国家工作，就像他坠入北冰洋前一样。这就是最新的章节，没有得到任何有用情报的史蒂夫遗憾地关掉了软件，甚至没有再对作者娴熟的悬念技巧做出反应。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方面就是，自从史蒂夫开始在论坛发布图片，在稳定连载的八年里向来每日两更节日休息的Winter太太，总会在星期日的深夜或是星期一凌晨加更一次。
  字数不算多，且无一例外是描写青少年时期的主角和挚友日常的番外。虽然因为故事背景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细节方面略有差别，但史蒂夫几乎可以确认这些番外全部改编自他们小时候发生过的真实事件——他甚至觉得自己知道文章里一笔带过的小摊上卖的是什么食物。
  当然也可能不是，他可不确定上世纪三十年代有没有卖土耳其烤肉卷的小摊。

  但史蒂夫更加坚定了，Winter就是失踪十年的巴基。
  虽然失踪十年的朋友在这十年里成了一流的网络作家这种事情也过于荒唐了。

  在工作日里，罗杰斯队长也借着工作性质的方便仔细调查过Winter所在的写手签约公司“海德拉”。但遗憾的是，这家公司实行的是开放式管理，所有签约作家都可以在自己家中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工作，只需要按时提交文稿。而他们的总部在一个不大的写字楼里，在里面工作的都是些编辑，或者维持公司资金运作的财务人员和管理人员，没有作者在那边。

  线索似乎又中断了。而现在因此而头痛着的罗杰斯队长又得去一趟外勤，解决某处发生的聚众斗殴。他揉着眉心从长椅上爬起来，戴好必要的护具，并让队员们进行一下交接工作。正当他收拾妥当准备即刻出发时，坐在门口接待处的小姐突然叫住了他，“队长，这是不是您的信？”
  于是罗杰斯队长硬生生折返回来，接过信看了一眼收信人名称，随后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收信人一栏填写的是他的论坛id，“Cap_SGR”。他都忘记了他注册帐号时，家庭住址那一栏填写的是他工作的分局地址，因为他觉得如果需要从网站直接购买实体书的话，寄到局里总会比寄到家里先拿到些——虽然并没有差别，他还是得留到周日下午才有时间读它们。
  他注册账号的时候还只是单纯的为了读小说，填写地址的时候当然也没想那么多。但现在不同了，他在暗中调查Winter，海德拉公司和巴基的联系。而这个地址简直是暴露他的职业与身份，如果对方有心的话，足以做好防范了。

  罗杰斯队长还在心里叫苦不迭，山姆就已经在门口招呼他快出发了。他只能草草地向接待处的姑娘表达这确实是他的信，然后将那个信封随手掖进制服的口袋里，匆忙地爬上了警车赶向斗殴现场。
  事情解决的很顺利，只不过是两个街区的小混混在街区交界的热狗店里起了争执，从口角之争演变到大打出手，最后竟演变成了拉帮结伙的大型群架。罗杰斯队长把最后一个始作俑者押进了警车，伸手擦了一把汗。他无目的地扫视一周，山姆在和可怜的被卷入争端的热狗店老板交谈；旺达在车厢里，安抚那些一时冲动追悔万分的小青年，说只是群架而已不会很严重之类的话；克林特则带领着几名警员清理现场……

  似乎在回程之前没他什么事了。
  罗杰斯队长承认这是个借口，因为他实在很在意出发之前柜台的姑娘给他的信上究竟是什么内容。他把它从制服的内袋里摸了出来，薄薄的信封被这两小时来的高强活动挤得皱巴巴的。罗杰斯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把里面细长的内容物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Winter”签售会的门票。

  ……

  这就是他现在站在这的理由了。
  史蒂夫紧紧捏着那张入场券，紧张得像是当年刚拿到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他前面排着不长不短的一队人等待入场，大多数是十几岁或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他一个高壮男性混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还得时不时承受一下小姑娘们探究的目光，这使他略微有些窘迫。

  两周前他收到这张门票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当机状态。处理完现场的克林特过来叫了他三次让他坐回车里好返程，他都只是盯着手里那张薄纸片，瞪着一双蓝眼睛，仿佛灵体已经脱离了躯壳。
  “嘿，女巫，你看看队长他是不是被那张纸给吸了魂了？”没了辙的克林特选择敲开车厢，把“灵魂出窍”的罗杰斯队长指给了平时爱研究些灵异玩意的旺达。

  接下来的日子他几乎是一天一天数着过的，签售会的时间是隔周的周末，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却感觉比近来十年都长。他利用着中间的周日下午认认真真地画了一张配图——内容是那些加更番外中温暖的过往——然后把它封入了透明的文件袋中。
  终于挨到了周六的晚上，罗杰斯队长去找山姆请求周末整天代理的时候愈发地感觉自己得寸进尺，以至于山姆一见到他就笑他“脸红得像桃子”。
  于是勤劳正直的罗杰斯队长的颜色熟透了。

  “你放心休假，队长。”他的朋友揽过他的肩膀拍拍，“事实上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焦头烂额。罗曼诺夫可没你那么好说话，那些自己懒得出警就给我们转电话的家伙全都被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罗杰斯瞪大了眼睛。

  山姆大笑，“别说，效果还不错。那群想怠工的家伙把事情解决的挺完美。我觉得这样挺好，你总不能一个人解决整个纽约的暴恐事件啊，队长。”
  接着山姆就连推带拽的把他的队长丢出了大门，只留下了一句“上吧史蒂夫，陪她一整天。”

  不是女朋友……
  被嘴皮快的哥们憋得来不及解释的史蒂夫·罗杰斯先生只能站在警局的台阶下，对着空气吐出一句气音。
  随后他愣愣地僵在原地，像是从未述说过的某件心事被意外戳破。

  不长不短的队伍逐渐前进着，没多久史蒂夫就走到了门口那两位工作人员的面前。左边的工作人员接过史蒂夫递来的门票，确认过后还疑惑地打量了史蒂夫几眼，不过终于放了他进去。
  场馆里一片热闹场景，比起签售会，这里更像是个小型展会——不大的房间一侧有一扇小门，旁边贴着三四个小展摊，看不清上面放着什么，多半是海报、实体书或者官方周边。场地里的人数加起来不到一百，多数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谈或是交换什么东西。史蒂夫摸摸夹在手臂下的透明文件袋，他只带了这个，没有能和其他读者交换的东西，更何况他今天来这里是揣了更重的心事，并没有去和读者同好们交流的心情。他略显焦躁地连连看向手腕，手表上的指针显示距离入场券上标明的开始时间还有近一小时，他自知心急无用，于是寻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贴进去，开始“补习”这一周的更新内容，以平复自己愈发加速的心跳。

  剧情在平静后再起波澜，紧张急促到让阅读着的史蒂夫几乎忽视了周围愈发嘈杂的环境。情报，暗杀，反叛，枪战，一环接一环的情节累积起的紧张感几乎扣住了史蒂夫的喉咙，蓄积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使人惊叹不已。
  械斗引起的小高潮以主角的失神被捕而告一段落。史蒂夫本以为这就是这一章的结尾，不想手指习惯性的左滑竟带出了新的内容。他不禁更认真地看向了那页文字。

  阴暗沉重的环境描写，一笔一墨中透露的压抑气氛使人不禁屏住呼吸。在这样的情境中，那位将几乎将主角置于死地的，强大冰冷如同人间兵器一样的杀手却迷茫地吐出一句话：
  “桥上的人，我认识他。”

  这里就是最后一段更新，史蒂夫又划了两下确认了这一点。他终于从对文章中是否存在暗示性字句的思考中清醒过来，感到周围出现了异常的嘈杂。看了一眼手表，史蒂夫这才发现已经过了预订开场的时间。所幸并未超过太久，他悄悄溜到队伍末尾，跟着其他读者们的脚步，向分割这个等待大厅和工作人员所在的房间的那扇门行进。

  过了片刻，他终于看到了门对面的景象：之前房间里的近百人排成一列，在一张长桌前弯弯绕绕地折了起来。长桌一端站着一名佩戴麦克的人，可能是活动的主持人，不断地重复着今日的活动安排和几句活跃气氛的话。

  史蒂夫眯起眼，微微踮脚，越过主持人和密集的人群望向活动的重头戏，坐在长桌中间位置的作者。由于身处队伍的末尾，距离过远，他没法看得太细致，只能看到那人留着一头大致及肩的长发，低垂下来挡住了大半的脸。
  和记忆里利落干净且常偷用一点发胶的短发相差甚远，但那颜色确实是相同的深棕色。史蒂夫跟随着前面的人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目光却始终固定在远处的那人身上。随着距离的推近，史蒂夫竟觉得背后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就像他并不是在这一片和谐的会场中，而是在潜入某个诱拐团伙总部的过程中一样。他把左手的文件袋交换到右手，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紧张了。

  放松些罗杰斯，你今天只不过是来确认一些事情的。他呼气，才发觉前方的队伍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排着队的几个女孩将他的视线与签着字的作者分割开，他依旧没法看清那人的面容——上帝，他几乎没法忍受这种不确定感了，他真想立刻拨开前面的女孩们，冲上前仔细的确认对方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挚友。

  可等最后一个女孩道着谢，抱着新的签名书本，激动而恋恋不舍地从一边的通道退回展区时，史蒂夫竟紧张地把目光从前方转向了天空。
  这算是近乡情怯吗？史蒂夫动作缓慢地再用左手捏住文件袋的边，在双手将画递出去的同时，僵硬地将视线从上方转回前方。

  “您好，这是我画的……”

  说到一半，他噎住了。
  随着文件袋的移动，一双瞪大的灰绿色眼睛出现在画纸边缘，带着可见的惊愕与些许茫然。这状态维持了数秒，伴随着签字笔落在桌板上的脆响，那双眼睛里闪出了微弱的光。

  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正前方，随后缓慢地向左转动，途经整周后回到了面前金发大个子的脸上。惊愕的表情缓和下来，露出半个介于喜悦与困惑间的笑容。而他接下来的话，则令史蒂夫在激动和惊惧的交杂中寒毛乍起。

  “我认识你。”

05

  又是一个周日的下午。
  刚跑外勤归来的史蒂夫·罗杰斯队长拖着挨了闹事者几棍子的身体，爬上了公寓的楼梯。
  他累得脑子空空，机械地行走着，听着楼外娜塔莎那俄罗斯风范的油门声渐渐远去。他是凌晨三点钟被局里的电话轰炸醒的，说是某个街区上出现了大型暴力事件，需要出动他们的整个小队镇压。于是罗杰斯队长在深更半夜风风火火地套上制服冲出家门，跨上他的摩托车一路压着限速冲到了集合地点。

  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挑在周末的凌晨搞了个百人规模的斗殴？还去砸别人家的窗子，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暴躁吗？罗杰斯队长揉揉眉心，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防盗门。

  他刚走没两步就听到屋里有人，卧室里那快速而规律的响动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但作为警察的罗杰斯先生竟没有产生警惕，甚至在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加快了脚步。
  房间门就这样被大喇喇的推开，里面的人朝他看过来，随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露出一个微笑。

  “史蒂夫。”

  于是忙碌了半天的疲惫就都消散了，史蒂夫的眼神在那人身上来回摆动，随后情难自抑的大步向前迈去，越过椅背搂在那人后背上，把脸埋在人颈间咕哝，“巴基。”

  “好了警官，我们已经一起住上两周了，至于每次回家都先来抱一下吗？”巴基失笑，用肩推走身后那颗金灿灿的脑袋，“我还在工作呢，等我写完这一段再说。”
  史蒂夫随着这一下推的力气顺势向后倒，四脚朝天地仰进了床垫里。正打着字的人回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敢保证我没用很多力气？你明明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史蒂夫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有可能是我的身体在看到你时，把自己默认成了一根豆芽菜。”

  两人对视一眼，毫无理由的笑倒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平面上。

  等到空气安静了些，键盘上咔哒咔哒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趴在床上的史蒂夫从床垫里闷闷地出声，“对了巴基，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半年前查获的那个大型诱拐团伙？”

  “说过，最初我问你现在的工作的时候。”巴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界面，“是有什么新收获吗？”
 
  “前些天娜特联合我们总局里的情报部门，终于查明了部分交易的上下线，”史蒂夫加重了语气，“疑似和其他事件有明确联系的组织共四个，其中有个可疑的俄国团伙。”

  打字声停下了。
  巴基锁着眉头从屏幕前转过去，正对上史蒂夫严肃的蓝眼睛，“他们真的还在活动？”

  “是。这种非法高利润牟利行为几乎没有自然停止的可能。”

  巴基低声骂了句脏话。
 
  “不过多亏了你提供的坐标信息，巴基。”史蒂夫凑过来搭上他的肩膀，“上面的情报部门已经发现可疑行迹了，预计会派出行动小队彻底调查。”

  “真不敢相信，十年前的东西还能派上用场。他们甚至没有大改交接路线。”巴基感叹了一声，然后转转眼睛，露出一丝得意的窃笑，“嘿，哥们，你猜我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史蒂夫摇头，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他们就当着我的面，在通讯器里把路线上的重点坐标一口气讲出来了。”巴基耸肩，一副回忆蠢货的表情，“当然，用俄语。他们以为我听不懂。但你知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翻着词典读完了原文版的《童年》。”

  “那时我还想过你为什么不直接读英文译本。”史蒂夫坦言。

  “你从来没问过我原因？”
  “因为我当时觉得你是在装样子，想讨对街住的多洛莉丝的注意。那些天她家窗口放了俄罗斯套娃。”
  “所以，我终于知道那段时间里你连着一周没来我家找我玩的理由了？”巴基睁大眼睛恍然大悟状，“而且我才知道大家都爱的多多喜欢俄罗斯套娃，感谢情报，哥们。”

  史蒂夫一副后悔的表情，“我没想透露给你这个。”

  随后巴基就笑，史蒂夫也跟着笑，就像这平常的对话里面藏了一片羽毛，每说一个字都颤在心窝里挠的人发痒。但笑到一半，史蒂夫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紧盯巴基弯弯的绿眼睛，“巴基，你现在能记起来多少了？”

  “什么？”巴基一愣，“如果是关于那群俄国混蛋的情报的话，我大概不知道更多……”

  “不不不，”史蒂夫把金色的脑袋甩得像只在抖落水珠的狗狗，“就只是普通的，你的记忆。它们都回来了吗？这些天恢复时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巴基刚凝固在脸上的笑意又生动了起来，“噢，你是说这个。当然，没问题了，已经过了十年，而我当时只是摔到了头——你看，只身逃离一群混蛋总需要付出些‘头脑’。”
 
  “巴基。”史蒂夫不赞同的皱着眉头，他居然还在讲笑话。

  对方笑着举起手做投降状，“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年里，它们就像碎片一样穿梭在我的梦和意识中了。我很确定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模糊地和幻想出的故事混杂在一起，而我就像坐在煤渣中挑豌豆的灰姑娘，没法把它们真切的分开。”
  “最开始我决定写作也是为了将幻想的部分通过讲述剥离出去，但始终没能成功，它们还是混在一块儿。我想我需要的是一个契机，把我零散的记忆和大片的想象分门别类的整合。”他终于把身体整个转了过去，正对着史蒂夫，手指抵在挚友那片比印象中宽阔数倍的胸膛上，“而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找到它了。”

  “你把我说得像是树上出现的神仙教母。”

  “你对我的帮助只会比那多。”巴基眨眨眼睛，没有忽略掉史蒂夫灰暗下来的神色。
  这不太对。他看见史蒂夫的眉头紧锁，在眉心处挤出一道深沟，拳头用力捏着，收紧到骨节泛白。于是他把自己和史蒂夫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手掌按上对方的肩，几乎额头相抵。

  “史蒂夫？你还好吗？”

  “不。我几乎没有帮到你任何事。。”巴基听到他的朋友喃喃道，“我把你弄丢了，就在距离我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如果我能跑得快一点或是强壮一点我就能把你抢回来，但我做不到，因为我那时只是个瘦弱可怜的豆芽菜。”

  “后来我上了警校，当了警察，因为我还抱着那么一点通过自己的能力找回你的侥幸心。但是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几乎都要说服自己确实没有可能找到你了——可你一直知道，我倔得像头驴，我还是一直格外留意这类信息，就好像它们真的能把你救回来一样。”

  “再后来，我找到你了，而那该死的是因为一个无聊下午带来的巧合。甚至如果没有你的提示，我连这个机会都不会抓住。我在真正见到你之前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是你，你十年没有回来的原因会是什么。”史蒂夫的语调突兀地升高了半分，“巴克，我甚至想过如果你被你的公司绑架或者强制劳动，我就动员我所有能动员的力量把你救出来，然后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你告诉我，你是失忆了，十年往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他又恢复了喃喃的语调，声音比先前更低，“我当时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在你的建议下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结果，只过了五天，我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只有十年记忆的新的你，你就站在了我家门口，像小时候那样叫我的名字。”

  巴基不知能评价什么，只能将自己的挚友拥的更深，肘弯绕在他的颈后。
  耳后传来史蒂夫气息温热的颤动，“你总能自己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巴基。我一直都是没什么作用的那个，我真希望我能帮到你……任何事都好。”

  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天啊，史蒂夫听起来简直要哭了。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他认为自己从未见过史蒂夫这副模样，哪怕是从前那个瘦弱的男孩，也总是咬着牙将一切揣在自己心里，从不肯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更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彻底失去控制。

　　——他真的过于自责了。
　　
  “嘿，史蒂夫，史蒂薇，不是这样。”他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和印象中差距甚远的体型让他不习惯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你得知道，你在我身边，这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不用说这些安慰的话，巴克。我没有看起来那么糟。”史蒂夫动了一下，慢慢挺直背，从巴基的手臂里脱离出来。

  “这可不是空话。”巴基叹出一口气，盯着史蒂夫挤出的僵硬的笑容，这个倔小子还在假装自己很好，“如果你想否认，不如想想，为何我花了十年都没有找回的东西，在你出现后仅三周就几乎全部回到了我的脑中？”

  “你也说过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混在了别的东西里。”史蒂夫皱眉。

　“可你就像磁铁一样把它们都引了出来。”巴基指出，“史蒂夫，你得察觉，你本身的存在就在帮助我。包括在我失去记忆的十年里，也总有一个模糊的金发男孩把我从没有过去，也看不清未来的茫然中牵出去，给我一些虚幻的凭依。”
　随后巴基板起的面孔柔和下来，露出一贯的微笑，“当然啦，现在我能记起，那就是你。虽然比起我现在看到的这个来说，型号上起码小了三个码。”
　
　史蒂夫愣在那，他又当机了，就像在理解那几个最简单的单词。
　
　“好了小混蛋，别在那模仿石膏像。我现在觉得我确实有些事需要你帮忙。”巴基用手拍拍他，“鉴于你刚才的情况。”
　
　“什么？”史蒂夫茫然。
　
　“我记得的史蒂夫可从不会被已经过去的事情纠缠，他总是向前看的。但我现在有点怀疑我记忆的正确性。”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史蒂夫无措的表情，“——当然，刚才那句是玩笑话，但我确实在认真的考虑让你帮我验证一下我的记忆。我还在担心我把它们和我的想象混淆，嘿，这时候才能发现想象力和创造力丰富并不总是好事。”
　
　他面前的金发男人还是没反应。巴基呻吟一声，把搭在史蒂夫身上的手收回来，揉自己的眉心，“好吧哥们，其实就一件事。我说我想起的事情，你来确认它们和你记得的是否一致，就像个小游戏。”
　然后巴基对上史蒂夫的蓝眼睛，“希望你愿意帮我这个忙？”
　
　“啊，哦，好，我是说，当然。”史蒂夫支支吾吾地回应。
　
　“棒极了。”巴基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那我们开始吧——我记得有一次你用两份热狗害得我们坐了一下午冷冻车？”
　
　
　
　
06

   史蒂夫实在没想到，巴基问他的事中，有一半都是史蒂夫当年干过的蠢事，剩下的一半则是他俩一起干出来的蠢事，描述的过程中用足了他写作多年的语言功底。虽然巴基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类似“生活里太普遍的事显然不可能和我想像的东西混淆”或“你不觉得我们犯的蠢都太奇幻了吗？”这种，但史蒂夫还是怀疑，巴基其实只是在找个理由把他从刚刚失控的漩涡中拉出来而已。
  或者只是单纯的在，逗他。

   “不，别说了巴基，”史蒂夫捂着脸，暴露在手掌外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现在脸上一片通红的事实，“这件事显然并没记错，不要再继续详细描述我从树上掉下去的具体姿势了，拜托。”

  “砸在我身上，并把好不容易拿下来的球撞进了排水口。”巴基简短的补充。

   史蒂夫的脸埋得更深了。

　  ……

   “这样不行，巴克。”最后史蒂夫不得已终于开口，“呃，我们两个犯过的傻一直说下去，能说到明天早上，而我们显然没有这个时间一直讲。我们得挑些……比较关键的。如果你真的有这类问题想问的话。”
   于是巴基捏着下巴，仰着头思考起来。随后好看的嘴唇挑起一边，眼睛也眯得弯弯的。史蒂夫熟悉这个表情，每当布鲁克林的坏小子想到了什么计划，他脸上总会出现类似的笑容。
  但又不太相似。史蒂夫不敢确定这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还是从本质上有什么区分。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缘由，就对上了巴基考量的目光。

   巴基在犹豫，史蒂夫本该注意到这点，可他的注意力被巴基明亮的灰绿色瞳孔吸引了，那两片透明的绿嵌在巴基笑成弯月的眼睛中，让史蒂夫分不出一点心去关注那以外的东西。

　　巴基的眼睛真好看，史蒂夫不由得想，但他立即把这个想法押回自己的脑海深处，因为没人会无意识的夸自己哥们的眼睛像是映着天空的湖水。他得收起和巴基重逢后就在心中不停躁动的小心思，他们分离了十年，再见面的时间却只有不到三周。就算巴基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他在巴基的记忆里也只是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再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这毫无疑问，因为就连史蒂夫自己也是在巴基被绑走后才意识到他对巴基的感情不同寻常。
　　所以他决定暂时把自己藏好，警局的罗杰斯队长向来直面问题，可现在的史蒂夫在巴基身上做不到完全的坦白。如果现在说明自己的心情，虽说巴基大概并不会因此疏远他（巴基总是带着理解和宽容，从小就是），但他也明白，按常理来说，这一定会吓到巴基。他们可以继续维持密友的关系，如果有一天时机成熟，史蒂夫会郑重的向巴基表明心意，即使没有那一天……史蒂夫也相信自己可以忍耐，他们依旧会是一生的挚友。
　　
　　史蒂夫在下定决心的同时没注意自己的表情，也没注意巴基嘴角浮起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好吧，好吧，我大概确实有个关键的问题要确认，”巴基终于举起手，看着史蒂夫闻声猛地回神，“我保证，不讲我们的糗事了，就这一个，最后一个。”
　　
　　“好。”史蒂夫下意识地应声，却惊愕于一瞬间看到的景象：
　　
　　刚刚在他脑海中纠缠的另一位主角凑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嘴角仍带起勾着一边的笑，弯成月牙的眼睛此刻却认真地睁开着，那汪清澈的湖水几乎流进史蒂夫的眼睛里。他的眼里本来带着点犹豫，但那在不可察的时候消失殆尽，现在他的脸上是严肃与狡黠结合的表情，就像他一贯的风格，但，其中夹杂了微小却难以忽视的紧张。
　　史蒂夫突然有种强烈的，莫名的预感。
　　
　　“史蒂夫，”巴基似乎是试图使用他惯用的玩笑腔调讲话，但一出口竟罕见的变了音。于是他别过脸，深吸一口气后才转回来——史蒂夫甚至觉得他回头的动作带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开口，
　　“我想确认的是……我们相互喜欢，这是事实，或仅仅是我的幻想？”
　　
　　
　　咔。
　　手指关节的响声空荡荡的回响在空间里，而发出声音的人甚至没有发现他用力扼住了自己的指节。他只是以难以置信的表情对着提出问题的人，瞠目结舌，一个完整的单词都发不出。
　　
　　“好吧，看来这部分是我记错了。”巴基状似无谓的摊手，“别在意哥们，我可能是和下本书的的设定搞混了。”
　　
　　“不，巴基，你说……”史蒂夫脑子中一片混乱，平时清晰的思路现在绕得像是刚从裤袋里扯出的耳机线，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能挤出几个意义不明的单词，“你，你怎么会知道……不，你刚才说，你也……”
　　巴基轻松地笑着，“所以说确实是这样？”
　　
　　史蒂夫喉咙里无意义的响动几声，幅度轻微的向后挪了挪，给自己留出一点空间。他不知道是否该承认这件事，但，那个布鲁克林的小个子确实不知道逃跑——更何况，巴基说“相互”，这已经摆上字面的直球，史蒂夫找不到不接下来的理由。
　　“……是，至少我的方面是。”史蒂夫最后选择承认，红着耳尖，“但是巴基，你没理由知道，就连我自己都没能及时发现自己的感情……”
　　
　　“大概只是因为你是史蒂夫，而我是巴基。”棕色头发的青年笑道，“我们之间向来没有秘密。”

  “现在，来做点应景的事？”最后，巴基这样说道，舌尖撩过形状好看的嘴唇，把湖绿的眼珠藏进了眼帘下。

  暗示实在过于明显了。于是史蒂夫拉近了他们间的距离，颤着嘴唇，轻轻地贴了对方一下。
  半秒后，他的脊背凉了半截，因为他在极近距离下看到巴基皱起眉——是的，罗杰斯先生甚至没有闭上眼睛——然后推开了他。正当史蒂夫手足无措全身冰凉，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思考如何解释时，巴基的手臂又揽回了他的颈后，把他拉回来，鼻尖对着鼻尖。
  “闭眼。”他听到巴基的气声，混沌下只能依言照做。随后两片果冻一样的柔软覆上他的唇瓣，轻轻吸吮着，因紧张而紧合的牙齿上传来粘腻的摩擦感，史蒂夫尝试着放松些，对方灵巧的舌尖便趁虚而入，挑逗起他口中瑟缩着的那一条。毫无经验的警官被吻的不敢出气，一时缺氧下，头脑一空，带着搂着他后颈的人瘫软着倒进后方的床垫里。巴基这才放开他，翻个身滚到和史蒂夫并排的位置，笑着说小史蒂薇你大概欠缺点“练习”。
  史蒂夫好容易喘匀了气，“你知道我没有练的机会……”

  巴基又翻身起来，用手肘将自己撑在史蒂夫正上方，“但是现在你有陪练了。”

  于是他们吻了一次，分开，又吻了一次，然后把自己扔在床垫里和对方并着肩躺。或许是床有些小，他们换了个姿势，开始拥抱。
  没有更多，他们只觉得有对方在身边就足够。两人变换着姿势磨蹭了半晌，享受着咫尺间熟悉的气息。
  相拥的时刻很短又很长，就像他们可以一直拥抱到时间尽头。

 
  “……啊。”

  不知过了多久，巴基突兀的发出了一声促音，将两人从近于忘我的亲昵中唤醒。史蒂夫疑问着看过去，对上巴基瞪圆着的眼睛。谁想巴基只是愣了一下，就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再次把脸埋回了史蒂夫的肩窝里。

  “怎么了？”史蒂夫不禁发问。

  “没什么。”声音沿着身体闷闷地传过来，“我把我写到一半的文章忘在那了。现在估计过了发布时间了吧。”
  史蒂夫目瞪口呆。

  “嘿，巴基！你不能这样吊着读者的胃口……！”半秒后史蒂夫从床上弹起来，“剧情正到紧张的阶段……”
  正吊着人胃口的作者倒还赖着不动，手指勾在史蒂夫的手腕上，“我觉得我们的亲密度上升也正到紧张的阶段。”

  史蒂夫一口气闷在胸口里，一时拿不出什么理由给难得一鸽的作者进行道德教育，更何况，似乎他才是布谷鸟转化成鸽子的罪魁祸首？
  自知理亏的坏小子决定利用群众的力量，摸出手机打开论坛，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读帖子内容：太太怎么没更新太太更新啊太太哪去了太太在吗……

  “太太”被他逗笑了，“你是蝉吗史蒂夫？”

  蝉转过头，用正义而无法辩驳的眼神看他。

  “好了史蒂夫，忘记了是我的错。”巴基只能举手做投降状，“不过我就在这，如果你想知道剧情的话我可以直接讲给你？就从空天母舰坠毁后……”
  史蒂夫倒进枕头里，捂着耳朵呻吟，“不，巴基，别剧透我。”

  “好吧。”巴基耸肩，“我还挺想讲给你听的，毕竟你是我最棒的听众，从以前到现在。”
  “可我不是你唯一的听众了，大家都开始喜欢你的故事。”史蒂夫指出，“你也得写给他们看。”
  “但你永远是最好的那个。”

  说完巴基转了转眼珠，“为了庆祝作者成功和最棒的知音开始交往关系，今晚停更一次。就这样发到论坛里好了。”

  “你个混球。”史蒂夫笑骂。
  “你个蠢货。”巴基回嘴，捞过史蒂夫的手机，在屏幕上按了一会，随后把它扔在床头柜上。
  没过多久，手机开始了它疯狂的震动，然后“啪”地掉到地板上。不过已经没有人在乎它了，房间里的两个人正沉浸在对方的气息中，将彼此外的一切挡在了意识之外。

  史蒂夫·罗杰斯和他的巴基，正拥有着一个美好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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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了一个月……总算写完了……
虽然我觉得就算是群里的人也已经不记得这个梗了【…………】
心血来潮写文果然还是不行……一卡卡好久，还掌握不好节奏【……】
不过我会努力学习写文的……第一次就写了这么长……新手十分惶恐【……】

过激原作厨，结果写的第一篇居然是AU文【……】理所当然地写到看不出是AU【……】还跑题了，对不起【……】

如果有人看的话就很开心了【……】有人来骂我写的烂我都开心【…………】
还有一个长篇的想法，是鹿队&蛇盾，走原作故事线剧情向的那种……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写过【……】